從0到1的時代,我們該怎么做?
今天如果有人緊張兮兮、苦著一張臉,跟你說:不要裝電燈,有危險!也許你會覺得他有被害妄想癥。但如果穿越到19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,也就是1880年前后,面對生活中從無到有的“電”,你會怎樣呢?我會怎樣呢?
“我會怎么做”這個問題,是在讀《光電帝國》時,從頭到尾經(jīng)常蹦出來的一個問題。
“想啥啊,先裝一個,用用看唄”,如果要裝得有點兒創(chuàng)新精神,我會這么說。但閉上眼想象一下,我肯定沒這么灑脫。那不是擰上一個燈泡、按下開關就光明普照的年代。那是一個從0到1的時代。因為是從0開始,所以要在你家的地下室里裝個電動機,而它運行的時候會發(fā)出一些聲音,“一些”是個比較含蓄的詞,有時線路過熱或者接觸不良把你家的新墻紙燒焦了也是正常。我更真實的反應估計是“聲音太可怕了,哦,太麻煩了,嗯,算了吧,萬一著火怎么辦?”。范德比爾特太太就是這個反應,所以范德比爾特最多算是第一個裝了電燈的人,而實際第一個成功用電燈照明的是摩根。噪音、燒焦等麻煩,在摩根家也都一一經(jīng)歷過。不過也不要急著送給范德比爾特一個冷眼。他也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小人物,人家也是的當時紐約的首富,紐約中心鐵路的總裁??梢酝茢啻朔稜斠彩莻€精英階層、成功人士,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也是掌握了較多信息的那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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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說明啥?說明面對不完美的新鮮事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,說明抓住新鮮事物獲得超額回報的風險投資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兒,絕對不能糾結(jié)于新生事物當前的不完美。反思一下自己:不合格!因為工作原因,看過若干個創(chuàng)業(yè)項目。對于實施的流程細節(jié)、順暢程度我特別關注,總是問很多。如果按著這個節(jié)奏,把電燈照明這個項目放在我面前,我估計會懷疑他的實施可行性。
對于新生的項目,不能因為細節(jié)的不完美而否定他發(fā)展的可能與存在的價值。說到發(fā)展的可能與存在的價值,我該怎么判斷呢?可以從哪些方面去收集信息呢?第一個反應自然是專家,對電力、電學特別精通的專業(yè)人士。遇到問題當然要找懂的人來指點,又準確又高效。但看著看著我就困惑了。無論是對于愛迪生,還是對于努力推動交流電發(fā)展的特斯拉和威斯汀豪斯,都有些權(quán)威的教授、學術泰斗發(fā)出否定的聲音,更有類似于“如果他能做得出來我就跟你姓”這樣絕對化的否定。試想如果我面對一個已經(jīng)被認可的學術權(quán)威,當聽到他如此肯定的語氣時,我估計就否了這個電力項目了??磥?,這條路不靠譜,那更靠譜的意見來源是什么呢?誰比權(quán)威更靠譜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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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流電與交流電的較量在書中是濃墨重彩的一筆,支持交流電與反對交流電的力量不斷博弈、抗爭。愛迪生,全美最受尊敬的發(fā)明家,是反對交流電的先鋒,堅定、徹底地反對,他在一個名為《警告》的小冊子詳細記載了在高壓交流電事故中悲慘死亡的工人的情況,警告說一旦變壓器出故障,不能正常降低電壓,那被送電的樓房就將成為一座高壓電死亡爐。同時立法機關也在著手將電刑作為正式的行刑方式,主導聲音是采用交流電,也就是把交流電與死亡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如果是身處在那個時代中的普通一員,所面對的狀態(tài)就是主流的聲音、權(quán)威的聲音都在說交流電是個大壞蛋。盡管威斯汀豪斯這邊的交流電支持者也在借助律師、媒體等去證明交流電的靠譜,但每一輪交手中交流電的支持者都不是大勝的一方。
在權(quán)威的大聲中,有一群無名小卒,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拿不出來都不是響當當?shù)娜宋?,今天無法清晰而準確得說出他們中某個人的名字。但從歷史的結(jié)果回頭去看,最終他們是對的,如他們所愿,交流電普及使用。他們是誰呢?我把他們稱之為利益相關者。阻止交流電、否定交流電,對權(quán)威的教授和學術泰斗沒什么太大的損失,而對于那些利益相關者,如果禁止交流電他們的工廠可能會倒閉,如果禁止交流電他們就沒機會用電力來驅(qū)動機器,如果禁止交流電能夠享受電力帶來的好處的只有繁華密集的城區(qū),大部分都得不到太多好處,因為他們住的太偏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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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這群小人物,我在想:一個事物生存的價值與發(fā)展的可能,還是要看它有沒有利益相關者,這群利益相關者多么想要它、需要它。有需要、有利益,就會推動它。而權(quán)威,相較于這幫利益相關者,反應就遲鈍了。
交流電比直流電得到了更廣泛的使用。如果我是直流電陣營的一員,在兩個陣營博弈的時候我該怎么辦呢?在《光電帝國》里愛迪生提供了一個版本,有一章直接就是“愛迪生的宣戰(zhàn)”,他竭盡所能的打壓交流電。立法機關最初考慮把電刑作為行刑方式時,寫了封信咨詢這個全國最懂電的人,最初愛迪生沒有理會,也沒有回復,在意識到威斯汀豪斯所推動的交流電是敵人時,則回信表示支持,并極力推薦交流電。后來也持續(xù)全力資助一個湊熱鬧的人,讓他做電狗實驗、電牛實驗,以證明交流電的危險性。整個看下來有點兒可悲,幾乎是為了反對而反對。似乎如果愛迪生不去打擊交流電,如果交流電勝過直流電而被推廣,那輸?shù)牟皇侵绷麟?,而是愛迪生,愛迪生已?jīng)把自己和直流電已經(jīng)綁在了一起。
看起來有點兒心寒,有點兒害怕。如果自己也處在愛迪生的位置上,是不是也會如此呢?怎么才能避免呢?我的想法是不要把已經(jīng)獲得的東西等于自己,否則有一天將很難拋下它,即便它已經(jīng)過時。
《光電帝國》提醒我三件事:第一,不要苛責于新鮮事物的細節(jié);第二,一個存在的價值與發(fā)展的可能,利益相關者的聲音比權(quán)威人士靠譜些;第三,不要把自己所得等同于自己,否則將無法放下。